身处南国总是向往冬季的冰雪,贵州的冬天没有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,即便下雪也是两三天便化了。
每每提及冬天,我对寒冷的印象很少,哪怕是寒冬腊月,父亲都要带着我们晨跑,天没亮开,即便被窝温暖也不敢赖床。寒冬的清晨里跑出汗来,只穿一件运动衫也不觉冷。
冬天在儿时记忆里就是憧憬雪的童话世界,还有就是“西窗剪烛,围炉夜话”的场景。因为从小到大,我冬季的岁月都是白天呼朋唤友与小伙伴恣意嬉闹,夜晚则守候父亲的“围炉夜话”——历史故事会。这个传统故事会,父亲一直保持到现在。
时光宛如一把梳子,将韶华梳成了沧桑,把父亲从青丝梳到了鬓白。
冬天的夜晚似打翻的墨水一般深寂,父亲则用这夜色的墨汁描述着一个又一个经典的历史故事。在“围炉夜话”里,我们姐妹品味着父亲解读的经典,从三国到水浒,从贞观之治到播州土司,从封神榜到历史文献……父亲的故事会伴随着我们在温暖的火炉旁度过无数个冬日,他引经据典寓教于乐,陪伴我们的成长,用历史故事和人物的性格与成就,教育我们做人做事的准则。
记忆里围着火炉吸引我们的不仅是父亲的故事会,更有母亲诱人的美食。夜宵每天都是有变化的,总是那么的丰富,烤红薯、烤糍粑、烤黄糕粑、煮盐茶蛋、炸馄饨、玉米炖腊猪脚、甜酒汤圆……即便孩子再多,母亲的心却很细,总会惦记那个身体弱的孩子。如果我们姐妹哪个身体不好,定有一份母亲给予的专属关爱:用土陶盬子蒸的天麻或枸杞仔鸡。只要母亲宣布今天这份专爱是谁的,那个得宠的便开心欢呼,其他人只有眼巴巴地馋着,从来不去争抢,候着被专爱的那个分一勺汤或给一小块肉就满足了。
后来,才知道,这是母亲用心良苦,养的鸡哪跟得上我们的需求?不过是根据我们每个孩子的成长需要,轮流补充营养,也让我们学会相互礼让。
那些冬日的夜晚,我们一边听着父亲绘声绘色的故事,一边吃着母亲的美味,耳朵与舌尖都感到快乐。即便有时困得不行,也要等候母亲在“围炉夜话”里的香味。因此,冬日对于我们姐妹是暖暖的围炉之夜的美丽,连做梦都是甜美的。
年年岁岁冬相似,岁岁年年话不同,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,现在年纪大了,眼睛不好了,但记忆却极好,整段整段的原文和故事随口便能娓娓道来。
那一个个故事,就像一颗颗种子,播撒在心中,化作对远方的憧憬和生活的动力;在某一个不经意间想起,有一种大彻大悟。那星星炉火,瞬间化作满天云霞,照亮前程。
其实,冬天就是一个适合“围炉夜话”的季节。如今,虽然母亲已经离世,但八十余岁的老父亲依旧健谈,仍延续着他多年的习惯。除了历史故事,还常常关注时政、生态、乡村振兴等话题。
我们围着的火炉,已经从煤火炉变成了电炉、空调,虽然没有了烤红薯的香味,但房间茶香弥漫,笑语不断。一切都在变,不变的是亲情与温暖,不变的是家风传承。我想,这个冬季,围着父亲,围着家人,围着情趣相投的朋友,就有了温暖的感觉,心中就有对未来的期待,如对春的企盼和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