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酒飘香粜米洲
朱顺平
朱顺平
每次回到粜米洲，和母亲打过招呼后，我在家里便坐不住了，尤其是冬天遇上了这样晴好的天气。
邻居家正在蒸酒，地坪里围着一圈人，热热闹闹的。蒸锅下面燃着旺旺的柴火，那些人一边晒着太阳，一边添着木柴，一边扯着闲谈……我多年没见过蒸酒的场景了，便走了过去。
我们粜米洲，每年秋收过后，春节之前，家境殷实的人家总要蒸几锅谷酒，犒劳忙碌了一年的家人，留些过年或作来年的用酒。谷子要选上好的早稻谷，大柴要到对面的状元山砍椆树、枞树棍，晒干备用。蒸酒的师傅提前一个月就要请好，看好日子，请他来家里把漂洗干净后浸泡了一天的稻谷蒸熟、摊凉、拌好酒曲，再放进大水缸里，用洗干净的塑料薄膜封得严严实实。熟透的稻谷在酒曲的陪伴下要经过足足一个月的发酵、酝酿，期间蒸酒师傅会过来对醅料的发酵情况察看一两次，待到醅料完全发酵好后，蒸酒师傅就会吩咐主家安排好时间，准备出酒了。
蒸酒的地点一般都选在地坪里，如果是下雨天也会在灶屋里蒸酒。师傅洗涮好蒸酒工具后，在蒸锅里倒入主人挑回来的老井山泉水，放好篦子，再把发酵好的醅料倒入蒸锅内，燃上熊熊大火，待醅料稍稍沉下去蒸锅内水还没烧开的时候，安放好接酒用的枧，蒸锅四周用填满细糠的长布筒围得严严实实，最上面放置倒锥形的汽锅，汽锅上面再倒满冷水。蒸锅内水烧开后水蒸汽透过发酵好的醅料，把醅料中的精华携带出来，遇上冷的汽锅，便凝结成酒，顺着倒锥形的汽锅滴在正中间圆形的酒枧里，酒便从斜装着的酒枧慢慢流出，还冒着热气的谷酒顿时香透了地坪，四散开去，香满了我们粜米洲。有老人就会循着酒香，来到蒸酒的人家，主家看到有人来了，立刻拿出备好的酒碗，从酒缸里舀出满满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好酒，老人便会“啧啧”的慢慢品尝，渐渐的面色红润起来，话语也多了起来。
汽锅内的冷却水会随着蒸酒的时间而升温，蒸酒师傅每隔几分钟就要用手指头去探摸一下汽锅内的水温，水温达到一定的温度就不能起到冷凝酒液的作用，这时蒸酒师傅就要换冷水了，往往蒸一锅酒要换四五锅水，头一锅的酒度数最高，蒸酒师傅会留好与后几锅的酒勾兑。
二锅酒就是口味最好的酒，出酒时人们往往就奔着这二锅酒而来，这就是“二锅头”的由来。
一百斤稻谷，出酒率高的可以蒸馏出四、五十斤谷酒，差的就只有二、三十斤，这当然要靠蒸酒师傅的手艺了。而蒸酒师傅说，这要看东家的女主人是否贤惠。所以我们粜米洲蒸酒的日子，就像是过节一般。遇上哪家蒸酒，桌子上会摆满瓜子、花生、蚕豆，路过的行人都会被女主人唤去喝酒。饭点的时间到了，女主人还会留你吃顿可口的饭菜。我记得有年堂哥家蒸酒，中午嫂子就办了两三桌饭菜呢。
蒸酒的时候，女主人往往会放几只鸡蛋在醅料里，一锅酒蒸完，鸡蛋早已熟透，把蛋壳剥开，鸡蛋内透着酒香，那是留给自家孩子吃的，相传这酒香蛋小孩子吃了，会胃口大开，百病全消。
一锅酒蒸完，蒸锅内的水因为有醅料滴落的原因会变黄，这就是所谓的“黄锅水”，听说用黄锅水烫过的泡菜味道非同一般，我飞也似的跑到家里的菜地，揪了两兜雪里蕻过来，接了一桶黄锅水烫好。
黄锅水洗澡胜过泡温泉，有润肤疗病的功效，主家又忙着接了几桶黄锅水，准备一家老小泡一个好澡。
我喝不得酒，所以很少端杯，但主家舀出一碗二锅头递给我时，我没有拒绝，我小小的品了一口，顿时醇香扑鼻，回味悠长，好酒啊！我捧着酒碗，醉在这飘香的谷酒里，醉在粜米洲的乡情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