挥 手 君 山
作者:黄沃若
“望夫君兮未来,吹参差兮谁思?”任谁信与不信,屈原打理这两句楚辞以后,排箫幽咽破空传音,今人依旧依稀可闻。
天地感应,公元2019年,芦荻思春的时节,君山有约。
此时此刻,我正携二三子徘徊于湘妃祠、二妃墓之间,打开记忆的行囊,海聊这江南第一祠、华夏第一妃陵的前世今生。我想,湘君、湘夫人的指代,虽有屈原、司马迁、韩愈、王夫之多种说法,但妃祠妃陵从春秋战国开始,把虞舜与皇英的故事衍为“情”的化身,早已在人间“经典咏流传”了。君不行兮夷犹,蹇谁留兮中洲?你还在为谁而犹豫不前呢?知道不知道,你不来,我不老啊!再读妃陵对联,“君妃二魄芳千古,山竹诸斑泪一人”,每个字,都有眼泪润湿的痕迹,不由不感慨: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!
相传,刚竹正是那个年代变种生斑的,所以才有洒泪成斑湘妃竹的典故。算起来,也有四千多年了,即算不天天泪飞顿作倾盆雨,那相思凝成的雨露,泪水浸泡的岁月,滋润着水土与人文的时空,怎不会洼积出洞庭一湾大湖来?
“大寒雪未消”,天空居然飘下一地阳光,拂暖了我们的话题。
因慕君山银针之名,我们坐定一方水榭,把女人泪和洞庭水搅到一起。
“洞庭是女人的泪湖吗?”茶女端上杯碟,接过话茬轻轻一问。
“尘世人伦都是女人泪浇灌出来的。”诗人回答。
“弱女泪易感人,所以二妃即使爱得短暂,也千百年人境难忘。”作家若有所思。
茶女正演示金镶玉竖立杯中的奇妙,又接话了:“二妃若是弱女,做什么投江?”
这话唾玉一般,我感兴趣。顺着茶女端起的玻璃杯,我认真看了她一眼,小鸟依人,素面青衣,巧笑倩兮,不由想起越国的浣纱女。我问:“你是怎样理解她们投江呢?”
茶女眼睛春山如笑,把“球”缓缓传了回来:“那么,怎样理解,杜十娘投江呢?还有,八女投江呢?”
作家点点头:“强与弱都是相对的。”
“正是,相对的。”茶女灿烂起来,“就如星星,白天看不到,夜里能看到。”
“这么说,夜与星星有缘了?”诗人顺着她的话头发噱解颐。
“没有夜的衬托,能看到星星吗?”她眼角含怡,眉梢挂笑,手指轻轻一弹,淡玫瑰的指甲弹出轻灵的笑声。
我不得不佩服。
历史用男权吻痛了女人,女人总能报以宽容与坚忍,用男人忽略的角度诠释人生万物。我抬眼望向湖面,浮光耀出一片神秘的银绿色,感觉那里面有花木兰、李清照,以及江姐、林巧稚的身影,不知她们当年怎样走进长夜,把夜的黑走穿,走出色彩。
能够将灵魂人性雕出如此秉赋的,不知是一把怎样的时光之刀?
湖面倒映着广袤的天空,那是湖水流去的地方。
这时诗人的彩铃响了:“浪是海的赤子,海是那浪的依托……”他起身接电话。我们则从娥皇女英穿越到林道静、李双双,直到女足女排。
榭下游来6只小野鸭,羽毛未丰,无忧无虑把伊甸园玩得热闹。
我担心地问:“不会有人伤害它们吧?”
“谁会忍心拆散它们呢?”茶女一边用公道杯分茶,一边轻轻地反问,“君山岛还要建成中国范的‘红娘岛’呢,绝不会棒打鸳鸯的。”
我不再问了。“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”。温润是女人天生的美丽,她的底色却是善良。善良与爱心是免费的,因而也就无价。
回程的车上,东道主介绍了轩辕台、封山印、柳毅井、洞庭庙、朗吟亭诸多景致,遗憾地说:“可惜不当湖水面,银山堆里看青山。”
我们却感觉满足。
当再过湘妃祠,茶女挥手,把笑容送出老远。我想,如果君山岛是一本书,这便是封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