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桥坳上说长桥
作者:邓寿生
悠邈长桥坳,从巍巍莲花峰走来,落脚在沩水北岸,与南岸的望北峰对视。把一个古老的横市镇屏锁在它的西面平原,坳上树木苍翠,差参几百人家,宁乡著名的陶业便诞生在这里。坳下的铁冲河,从莲花峰下蜿蜒二十多公里,带着一溪不竭的清泉,在坳下江湾里驻足。深䆳的河水,宽阔的河面,与沩江连成一片,一百多艘乌篷船,繁忙地穿行在这一片汪洋。
有河必有桥,桥不长,名字却叫“长桥”。它东起长桥坳,西至横市街。由桐油浸泡,乌漆刷面的木材架成,跨度三十丈余。说到“长桥”的由来,还有一个传说:1164年,张栻的父亲,抗金名将张浚逝世后,葬于距横市约二十多公里的官山。张栻曾报请孝宗皇帝准假,为父亲祭扫墓陵,在岳麓书院任山长的张栻,便多次经过长桥。面复孝宗时,孝宗问:“你父亲归葬之地有何风景?”张栻回答说:“也没什么好风景。”孝宗又问:“总有一处殊异乎?”张栻回答说:“只有一座桥,从山坳一拱便达繁华街市,远山近水,一览无遗。”孝宗说:“噢,那真是一座长桥啊!”于是这桥便有了“长桥”的大名。这当然是当地民间的传说,并无史载。
我们无法见到九百多年前的横市原貌,想必当时横贯东西的横市,东傍铁冲河,南临沩江水,西连古宁乡县治,遗址长桥铺,北座一马平原,市垣外的长桥,一定是一条气势虹贯、轮蹄络绎的交通纽带。不然,明洪武年间,宁乡知县刘淳鼎不会重金重建,嘉靖二十六年始,富绅李秉南、监生李廷臣不会再次复建,嘉庆年间社会贤达肖禹甸、隆有绪、李汇升、王国安、郭文彬、杨兰亭、萧周武等不会倡众又一次筑石为栏,剥岸石,铁板桩,建桥亭,勒南轩《重过长桥》诗于石碑,立桥西端。
于是,站在长桥坳,我便想象到当时横市的一幅图景:从宁乡而西,穿回龙铺,步玉堂桥,过双凫铺,登长桥坳,一座壮观的桥,横跨在天蓝水绿的铁冲河上,河港乌篷船往返于市,河洲江湾里杨柳依依,炊烟袅袅,前面东南西北四门整肃的市井,商贾匆匆。市后平原,稻黍一派葳蕤。好一派乐融融、慢腾腾的生活节奏。
长桥到底首建于何时?现存的县志里未能找到。从多次的重建、改建来看,可见宁乡政府与贤达,乡民的重视。尤其是嘉庆年间的改建,更显当时长桥的巨大社会功用与景观效应。从那以后的几百年,任凭风吹雨打,水涤冰侵,长桥依然雄立于斯。
站在长桥公路桥下,寻觅那历史的影踪。河中,那经过人工雕琢的长方体麻石条,仍躺在河心,公路桥下去约二十米,便是古长桥遗址。桥墩遗迹清晰可见。真是有幸,采访中,我遇上一位对古长桥十分熟知,且十分怀旧的陈雪初老人。他家就住在古桥下段的河边上,世代居住于此。坐在他家门前,看着眼下的铁冲河,远眺旧貌荡然无存的横市,听老人讲起了童年跟父辈、祖父辈在铁冲河与沩江交汇口的往事。
现在的铁冲河,是一九七五年改道的,原来是弯弯曲曲,河面很宽,河水很深、很清,水中有很多品种的鱼。陈雪初老人告诉我,当时建一艘乌舡子,相当于建一栋屋,人们称驾船的叫“船家”,一家人都生活在船上。“船家”在长桥坳上,把货物运送到沩江南岸的摇渡河码头,普济渡码头,再转往湘乡、涟源等地,然后再把货物运回长桥坳或横铺子。
船家有个协会,与当地乡民关系很好,有时乡民庄稼要抗旱,就要在铁冲河“踩沙坝子”(用沙子堆成坝,蓄水灌田),船家义务帮助采沙。陈老童年和父亲、祖父在河中捞过很多瓷碗、瓷盆、瓷瓶,捞到过铜器、银器,收藏过一段时间,可惜现在丢失了。他童年在古长桥的亭子里玩,在刻有张栻的《重过长桥》诗的碑前玩,他当着我的面就背起了张栻的诗《重过长桥》。听着他对古长桥的述说,看着他对古长桥无限眷恋的情形,对昔时家乡景象的回忆和那浓浓的乡愁,我被深深地感染了。
我似乎看到张栻站在长桥上,笔底飞快地流泻:“西风吹短发,复此过长桥。木落波空阔,亭孤影动摇。徘徊念今昔,领略到渔樵;矫首山中隐,凭谁为一招。”的诗句,也似乎看到了绿荫掩映的长桥坳美景,烟波弥渺的古镇画图。